時隔兩日，再回蘇徐。離開黎城的時候，劉衛國打來電話，說前因後果他都清楚了，暫時離開確實是一個好選擇。程黎平問他是如何得知的，劉衛國高深莫測的回覆說，是程紅彬派人通知他的。程黎平有些納悶，他都不能主動聯系到劉衛國，程紅彬怎麽這麽大的能力，劉衛國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，只說現在時機還不恰當，過段時間程黎平自己就知道了。

何勇沒有港澳通行證，在市局出入境管理處加急辦理，收件地址選在了深圳市皇崗口岸旁的某個酒店。這意味著他們離開黎城，還要去深圳再待上一段時間。程黎平的身份在警務系統中已經洗白，所以可以正常使用自己的身份到處旅行。來到蘇徐市區，訂了飛往深圳的機票，兩人一起前往蘇徐機場。

機場離蘇徐市區大約三十公裏，搭乘機場大巴，需要半個多小時。何勇撓撓頭，說蘇徐離黎城那麽近，他居然從來沒來過。看蘇徐這個城市建設，怕是黎城再發展二十年也趕不上。

程黎平一臉無奈，蘇徐是老牌的地級市，工業重鎮，早在上個世紀就是特大城市，黎城一個縣級小城自然是趕不上的。不過他也懶得跟何勇解釋，這次出門，為的就是開開眼界，省的何勇的眼光一直局限在內地落寞的小地方。

到了機場，領了登機牌，辦理好行李托運，兩人一起去過安檢。何勇是個煙鬼，兜裏居然裝了兩個打火機。結果顯而易見，全部被沒收了。何勇心疼不已，說其中一個打火機是別人送的裝飾品，名貴著呢，能不能不沒收啊。

安檢的小姑娘冷冰冰的看了何勇一眼，回頭向身後的旅客說道：“下一個。”

程黎平偶爾也會抽煙，但沒有煙癮。順著旅客通道往前走，何勇東瞅瞅西看看，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哪裏有賣打火機的店面。程黎平笑道：“裏面如果允許賣打火機，安檢何必還沒收你的，你的腦子呢？”

何勇恍然大悟，不好意思的笑笑，說：“煙斷了，腦子不好使了。”

看看時間，離出發還有一個多小時，在這裏待著也無聊，何勇提議去吃點東西，萬一飛機上餓了，上面的餐飲搞不好要很貴。“程哥，真的，”何勇煞有介事的說，“我在網上看見了，有人說高鐵上的盒飯，幾十塊錢一份。飛機更高檔，肯定會更貴。”

程黎平哭笑不得，這個何勇，在黎城還看不出來，怎麽一出門變得這麽逗比了。還沒等他給何勇上上常識課，旁邊有個動聽的女聲接口道：“不會的啦，先生，航班上提供免費餐飲的。”

何勇一扭頭，只見一個面目俏麗的空姐拉著拉桿箱，正站在自己一米外。那空姐身高一米七左右，身材極好，一張臉上笑意盈盈，看的卻不是自己，而是程黎平。程黎平也笑了，道：“原來是你啊，剛飛回來嗎？”

這空姐是章思媛，前幾天程黎平從東北飛回來時剛認識的。“你好，程先生，又見面了。”章思媛溫聲細語的說。

程黎平點頭道：“你好，章小姐。”

章思媛道：“你們要去哪裏啊，哪一班航班？”

何勇搶先說了，章思媛臉上露出一絲遺憾的表情，笑道：“可惜了，我過幾天才會飛去深圳。”

程黎平本想問一下那個劉鎮長有沒有找麻煩，但看她這副輕松的樣子，似乎並沒有遇到什麽難題，也就沒有開口。寒暄片刻，章思媛的同事催促她快點回去換衣服，章思媛便擺擺手，笑著跟程黎平告別。直到章思媛的身影消失於拐角，何勇才戀戀不舍的轉過頭，一臉嘆息的說：“相貌好，身材佳，說話又好聽，咱啥時候能娶一個這麽好的女人啊。”

程黎平打趣道：“去做個整容手術，把性子改一改，難度不大。”

何勇苦笑：“整容手術好做，性子改一下，這個可就太難了。”

進了隔壁的牛肉面店，程黎平點了碗面，又要了一份涼拌牛肉。何勇看著菜單直瞪眼，過了足足兩分鐘，才目瞪口呆的說：“程哥，一碗面六十塊，這吃人呢吧？”

周圍的人紛紛轉頭看向何勇，弄得程黎平也有點尷尬。“租金高。”程黎平說。

“真黑！”何勇砸吧著嘴，也點了一碗面。這個價格他覺得很不劃算，但又不敢不吃。按照他的理解，萬一這時候不吃，飛機上的更貴，到時候才真的是虧大了。

兩碗面一個菜，花了整整兩百元。程黎平故意作弄何勇，特意讓他去買單。何勇遞上去兩張毛爺爺，問人要了半疊餐巾紙，說怎麽的也得占點便宜回來。程黎平又好氣又好笑，但心裏卻沒有看不起何勇的意思，因為他知道何勇在看守所待了幾年，而這幾年發展日新月異，物價和生活水平早就跟以前不一樣了。

回到候機室，何勇又一臉鬼笑，湊到程黎平面前問：“那個，程哥，剛才那小妞，是第幾個嫂子啊？”

程黎平一楞，道：“什麽第幾個嫂子？”

何勇伸出手指掰弄著：“喏，橙子算一個，我們的正牌老板娘。姓許的姑娘又是一個，還有那個姓黃的女記者，再加上這個。喲，原來是四嫂啦。”

看著一臉猥瑣笑容的何勇，程黎平真恨不得一腳再把他踹回黎城去。田梓橙是國安口的人，雖然跟自己談了段戀愛，可嚴格說來，並不是自己的女人。許璟雯跟自己的關系最為密切，曾經肌膚相親，可不知道為什麽，現在死活聯系不上她了。找到熊大偉的手機號碼，再三威脅利誘，才知道許璟雯回了香港。至於那個姓黃的女記者，程黎平一頭霧水，跟那個小姑娘就見了兩次面，連點有深度的交情都沒有，怎麽也把她給排進去了？

何勇道：“哎，程哥，沒點故事的話，人家會那麽用心幫你啊。你不知道，為了報道你的正面新聞，人家小姑娘可是采訪了很多人，吃了很多苦呢。”

程黎平心裏暗暗感激，但他心知肚明，人家只是堅持職業操守，是一個純粹的媒體記者，完全沒一點花邊新聞。還有那個小空姐，這才第二次見面，怎麽也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自己的女人，還排行老四？

“你別掩飾，程哥，”何勇洋洋得意的說，“我可是過來人，那女孩看你的時候，眼神都不一樣，你只要動動手指，她就跟你走了。”

程黎平才懶得跟何勇交流這方面的觀點，且不說人家有沒有這意思，就算真的有，自己也不可能去禍害人家。他的生活註定充滿刀光劍影，任何正常人參與進來都要受到傷害，田梓橙如此，許璟雯同樣也是如此，程黎平可不敢再多讓一個人參與進來。

過了半個小時，差不多到了登機的時間，但屏幕上卻顯示出了航班延誤的字樣。緊跟著機場廣播也發出通知，飛往深圳的國航某某某次航班因航空管制原因，暫時延誤，請各位旅客耐心等候，等待通知等等。候機室裏頓時一陣噓聲，兩分鐘後，一切又歸於安靜。

又等了半個小時，終於可以正常登機。程黎平和何勇買票的時間偏晚，座位排在最後，這趟航班飛赴熱門城市深圳，上座率很高。亦步亦趨走了幾分鐘，兩人在座位上坐定，幾個空姐開始檢查乘客的安全帶是否系好，行李架的艙門是否正常關閉等等。雖然這幾個空姐沒有章思媛那麽美麗動人，但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，何勇自從上了飛機便目不轉睛，直把人家看的滿臉通紅，才嘿嘿笑了。

傍晚時分，飛機降落在寶安國際機場。下了飛機，一股熱浪撲面而來。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了，擱在黎城，正是秋末冬初，氣溫開始下降，早上和傍晚冷颼颼的。可在深圳，氣溫還在二十度上下浮動。程黎平脫了外套拿在手裏，裏面是一件針織衫，再裏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衣，看上去簡約又舒適。何勇額頭大汗珠子流個不停，卻不肯把外套脫下來，一邊用手掌鼓風，一邊卻又把外套往身上緊貼，看上去怪異之極。

乘坐地鐵，何勇又鬧了個大笑話，他想不明白跟火車一樣的交通工具，怎麽能在地下烏拉拉的跑的飛快，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工作人員也看不到，地鐵廣播裏居然會說三種話。普通話自然聽得懂，英語本身就稀裏糊塗，至於粵語，也就在歌曲當中聽到過。好在還認識幾個字，盯著站牌指示燈，生怕一個不留神坐錯了站，回頭就麻煩了。

程黎平原本想笑，可仔細想一想，又覺得很可悲。何勇三十來歲，正當壯年，也是讀過幾年學堂的人，到了外面的世界尚且如此。那些沒有文化而又一輩子待在家鄉的人，視野和格局又有多受限呢？長此以往，人和人的差距，地區和地區的差距，又會形成怎樣的天壤之別？

十一號線換乘七號線，在皇崗口岸下了地鐵，兩人先去預定的酒店辦理入住手續。何勇擡頭看了看一棟棟摩天大樓，臉上的震驚難以形容，一路上都在低聲嘀咕：“還以為電視裏放的都是假的呢，原來大城市真有這麽大。”

到了酒店，何勇馬上把外套脫了下來。程黎平看了一眼，差點把眼淚笑出來。原來程黎平告訴何勇要出遠門，讓他多準備一點錢，這家夥居然取了十多萬現金，在外套裏面縫了布兜，全部塞了個結結實實。怪不得在蘇徐機場過安檢時，那個小姑娘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何勇，原來是把他當弱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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